时间与贪婪

第三十二章

哇，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多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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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y normal man must be tempted at times to spit on his hands, hoist the black flag, and begin to slit throats.——H. L. Mencken

【亨利.路易斯.门肯（美国记者、散文家、杂志编辑、专栏作家）：每一个正常人都会不时渴望着往掌里吐上唾沫，升起黑旗，割破他人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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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4日

凹凸市《欲望与雪花所沾染的傲骨之风》杂志社    时间  12：20分

“警官们，现在杂志社和报社的生意都不好做，你们知道在一个专栏记者失踪之后找不到顶替她的人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么？”

其实对于紫堂幻来说，他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就是记者，尤其是那种自亦为专业记者其实就是三流大学新闻系出来在某个可以胡说八道的小报上面乱写一通的那种家伙。天晓得那些狗仔队到底有没有道德良知，每一次遇到比较棘手的案子，小杂志社的狗仔队就会嗅着他们的鼻子跑到警局门口闹事，然后塞给三四百给保洁阿姨让她们从警局里面偷点资料出来（还真的发生过这种事情，那一次丹尼尔气的血压都高了一节，后来是那个被盗取资料的警探被调到了一个小山村当所长而偷了资料给记者保洁阿姨则是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结算就被人事部轰走了，还必须面临妨碍公务罪的刑事处罚。你说那个塞钱的记者？现在跟他的官司都没打完呢。）然后每一次得到了一点点小道消息就要在那里把事情扯到国家机密，没得到消息就在他们的纸上胡说八道，并且说的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小型杂志社和小型报社的记者尤其难对付，他们没有和自己的报社签下长久的合同，却又想写出大新闻做梦一般的获得普利策新闻奖让自己名扬青史，如果普利策奖那么好得的话，最应该得的应该是那些插画师才对。

艾比也同样不喜欢那些小报记者，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喜欢夸大事实，让他们所有人的日子不好过和让接下来调查取证的工作进度困难，更重要的事情是那些家伙为了新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几个月前在凹凸市的郊区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一辆大巴车翻下来悬崖，车上32个乘客加一个司机无一生还，本来这种事情就很痛苦，艾比和她弟弟得应付那些死者悲痛欲绝的家属，可是谁承想在接待室里面就有三四个记者拉着那些不停哭泣的家属问着无比冒犯的问题，哪怕后面保安来了那些人还在不停的追问关于家属们对于这个事情是怎么样悲伤，悲伤到什么程度，觉得自己能拿到多少保险费。埃米气的直接把上一次医科大送来检查的冷冻胰脏丢到了那些家伙的脸上，虽然影响不好，不过看着那些家伙因为胰脏的腥臭味吐了半个小时艾比还是觉得很爽。

两个人都不喜欢记者尤其是那种难缠的狗仔队，而来到这家死者工作的《欲望与雪花所沾染的傲骨之风》杂志社之后，他们更想早点问完早点走人。他们当然不会蠢到自报家门的说是来调查这里的狗仔队希希莉.爱尔森的谋杀案，如果现在说了是来调查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变成了一副骷髅的话，天晓得在这里的这么多可以仗着是她同事而对她谋杀案添油加醋的记者能写出什么玩意。紫堂幻都可以猜到如果告诉眼前这个满脸横肉，一脸不爽看着他们的报社主编知道了这个消息是先惋惜自己少了个人还是开心自己可以少发一个人的工资，亦或者是直接就叫身后那些印刷杂志的员工们开始写希希莉.爱尔森的追悼录了。

“听着，警官们，如果你们是来调查那个女人失踪的事情，你们随便查，我不管怎么样都要开除她还要把她告上法庭关于她那么久的矿工。”

“嗯...这样啊。”

那你们要准备一场降灵会才能够让她请律师了。紫堂幻在心里腹诽着，他现在也只能和她身旁的艾比附和着这个主编，决定趁着他还没有改变主意向他们两个人要搜查证之前先把希希莉.爱尔森的资料给全部搞到手，在那个主编痛骂了一通网络让现时代的杂志社和报社都无法生存，自己的手下只能上微博和推特上面找别人发过的新闻来给自己的杂志补充材料之后，他拿着钥匙带着艾比和紫堂幻来到了死者的办公桌上。

“你们随便看，如果找到了那个女人记得跟她说我要告她。”

“嗯嗯嗯...”

敷衍了事了一下，那个主编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看资料了。紫堂手里拿着一摞希希莉.爱尔森查到的明星可疑八卦，艾比手里拿着另一摞夹着各种各样明显是偷拍的照片，两个人这么做的时候有不少的朝他们这边望，都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我猜他们多多少少猜到希希莉.爱尔森已经死了。”

“相信我，不会有人猜到她变成了一副你在医学院发现的骷髅。而我们来这里的身份也只是调查她失踪案的警官罢了，所以没有准确消息之前那些人也不敢乱写什么东西。”

可惜，两个人在那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紫堂幻手里那一摞希希莉.爱尔森查到的明星可疑八卦不是已经被曝光的就是完完全全搞笑的噱头，而艾比手里面偷拍的照片随随便便在脸书和instagram上面都可以找到，而且那些照片都不是希希莉.爱尔森拍的，她似乎是把别的狗仔队拍到的照片下载下来，洗出来假装是自己拍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在如此庞大的资料中，没有任何资料证实了希希莉.爱尔森调查了那位可疑的女明星，帕特里夏.拉尔的证据。紫堂幻打开了那台死者所使用的办公室台式机，坐下来查找线索。

“文件里面没有一句话是提到帕特里夏.拉尔的，而照片也没有一张是她的。”

艾比把文档重新放回原位，而紫堂则是敲击了一会键盘，也摇了摇头。

“这台电脑一个月前就被重装系统清理了硬盘。”

“是凶手或者是帕特里夏.拉尔派来的人干的么？”

“不像，时间线是一个月前，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而且到别人办公室清理电脑的事情，这个动作太大了，就算是某个人大半夜的潜入这家杂志社清理了希希莉.爱尔森的所有东西，她第二天上班怎么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是说，她自己清理的？”

“有可能。”

紫堂幻看了看四周那躲闪的目光，决定了自己该做什么。一个小时之后，两人从报社出来，带着八位报社记者的口供。

不得不佩服他们那敏锐的嗅觉，他们的确猜到了希希莉已经死亡的事情，于是紫堂和艾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为了捞到一手好材料，他们基本上是实话实说的，首先，希希莉.爱尔森这一两个月以来的确在忙什么大事，她的同事们经常看到她加班加到深夜，而这对于这位时不时就早退去泡咖啡吧的年轻女子是很反常的。同时，她的同事自然有一些是知道那场宛如泼妇骂街一般的争吵，不过因为希希莉不肯透露一点事情，所以他们也没办法过问。至于清理电脑的事情，有同事记得希希莉亲自重装了系统，理由是她想给这间办公室的古董机升个级。照这么看来，不管希希莉发现了什么，她都想这个独家头条，而不让自己同事分到任何一杯羹。

而且按照如此推断，既然希希莉没有把任何资料放在办公室，那么唯一可能存放的地点就只剩下她家这个地方了。然而，如果要获得进入她家门的权限，他们几个人必须搞到一张搜查证才行。

“所以现在怎么办？”

“吃个午饭，然后看看能不能从认识的法官那里搞到一张法院给我们去希希莉的家的搜查证。”

“秋姐不行么？”

“在这种利害关系那么强的基础上，尤其是金也是这个案子现在的直接调查人，如果哪天抓到凶手进行法庭证据质询的话，我们靠秋姐得到的搜查证会被辩方律师杀的片甲不留。”

也就是说，现在也只能找找跟这个案子没有亲属关系，又跟自己很熟的法官来签这张搜查证才可以了。紫堂其实对于能够在死者家里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不抱希望，先不说那些国安局的人马，很有可能在凶手灭完了希希莉的口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她家里面的所有东西全部销毁。而这也是所有警探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因为如此一来，他们所有获得的线索将会全部断掉。

“我想去买杯苦瓜奶茶，你要喝什么？”

“柠檬红茶，少冰多糖。”

但愿我们的调查没有走入最坏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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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4日

凹凸市泰香芒餐厅      时间  19：38分

如果说现在雷狮手里有一台时间机器，他会毫不犹豫的穿梭回5个小时之前，然后在安迷修他爸妈打电话之前先把安迷修的手机给砸了。他发誓这是他吃的最想去世的一顿饭，从小到大他被教导主任，校长，警校教官，以前还是巡警时候的顶头队长，现在自己成为警探组长的丹尼尔局长叫到他们办公室的次数数不胜数。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从问题学生这个行列里面脱离过，然而...跟自己那位的家里人吃饭和比起顶着老丹铁青的脸色去他的局长办公室报道，他宁愿选择后者。

“只是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关系吧？”

“...大哥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还会给我打电话？”

在他们从帕特里夏.拉尔组织粉丝见面会的星巴克回来以后，雷狮第一时间给自己老弟卡米尔打了电话，从卡米尔背景声里面传来青少年的吵闹声和上课时候所播放的小步舞曲他可以猜到卡米尔现在还和埃米在学校那一块调查。忽略了这些事情，他还是想咨询一下卡米尔关于今天晚上和安迷修爸妈吃饭自己该怎么做的建议。

“我是个犯罪心理学的老师，不是感情心理医生，大哥。”

“我知道，但是，你也学过这方面的心理学，对吧？”

你只是单纯的想省下心理医生那高额的咨询费来找我探讨一下关于怎么见家长的事情吧？卡米尔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心里对自家大哥的小心思明白的狠，不过他也不戳穿，反倒反问了雷狮一个问题。

“大哥，你跟安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这个时候不行了？”

“这不一样好么！”

“这只是见个家长而已，大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不是见家长，只是单纯的...吃个饭...”

谁信啊？而且你和安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个时候反而怂了？卡米尔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自己顶着个心理学教授的职务但是自己还真的不是婚姻咨询心理师啊，这两者的区别大得离谱。也不管自己大哥理不理解，反正卡米尔就把能够跟他大哥说的心理学知识都说了之后，就挂了电话。而雷狮听那些自己完全不明白的名词也是一知半解，在自己弟弟挂了电话之后，他急忙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

没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雷狮组长现在慌得一批。

刚刚在电话里，卡米尔就和他说让自己抱着那种是去见自己校长或者教导主任的心态去见安迷修的爸妈，说到底就是让自己有准备，可是雷狮心里明白这完全是两回事，要知道那些教导主任和校长都是拿着狂风暴雨来吼自己的，自己抱着个无所谓的态度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就OK了，可是安迷修父母亲却实在不能让他有无所谓的态度。

于是，就这样，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找自己放在衣柜最深处的西装和领带，然后把他们清了几道尘，用熨斗熨了好几道。他把自己的头巾摘下，涂上发油，穿上自己最不喜欢的白衬衫和西装长裤，而这些举动让去了趟警局回到家的安迷修真的是大吃一惊。

想想看你那个三天两头穿的像童装的男朋友突然在一个下午穿上黑西服，打上深蓝色领带，在沙发上给鞋柜里面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灰尘的皮鞋擦鞋油，你会是什么想法。

看着抱着一堆文件走进客厅的安迷修，雷狮起身把皮鞋放好然后帮着安迷修把那些文件都放进了卧室。

“哇，上一次看你穿正装都是两年前普林斯警探的葬礼上了。”

“我一直很讨厌西装，可是有正式场合又不得不穿。”

“谁说不是呢。”

安迷修比起雷狮穿西装的场合倒是多一些，因为有时候如果局里面举行正规活动的话他经常作为警探代表出席，他轻车熟路的拿出自己那套深蓝色的西服和红色领带。在一边熨着衣服，一边跟所有人打了电话说两个人要出去吃饭，调查的时候晚一点汇总，差不多快七点的时候，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开着车来到了泰香芒餐厅。

选择这家餐厅是安迷修妈妈的主意，她很喜欢咖哩和海鲜，而泰国菜完完全全可以满足她的胃口，以至于在停好车后，在前台服务员的带领之下，看到安迷修和一对满面笑容的中年夫妇伸手打了招呼以后，雷狮更加觉得今晚这顿饭会吃的特别的如坐针毡。

事实证明这顿饭并没有雷狮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这家餐厅是喜欢通过大盘菜给顾客满意且分量足够的菜肴，所以四个人都是各自点了各自的食物，安迷修的爸妈一个人要了一份黄咖喱牛腩拉面搭配青木瓜沙拉另一个人要的是冬阴功汤搭配上泰国粉丝春卷和椰汁糕。安迷修要了一条这家餐厅的绿咖喱红辣椒蒸鲈鱼而雷狮则是要了份泰式鸡肉炒面加上一块红咖喱牛仔骨。在这一顿饭里面，家长和孩子的聊天自然少不了，他们聊到了安迷修以前的学生时代，聊到了安迷修刚刚当警官的那段日子，途中安妈妈还开了好几个玩笑让整个餐桌的气氛活跃起来，随后在聊完了安迷修父母的工作情况和一些工作细节之后，话题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聊到了现在他们的案子和他们现阶段生活与想法之类的话题。

“所以你们两个人正在办一个大案了，对吧？”

“妈，这个问题是需要保密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很好奇啊。”

“行了行了，这种问题就不要放在餐桌上讨论了。”

安迷修的父亲打断了自己妻子的话，几个人继续享用晚餐直到所有东西都吃的干干净净。

“所以，雷狮，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吧？”

“当然可以。”

安迷修父亲喝了一口茶，看着雷狮接着说。

“所以你是从你家族那么庞大的企业离开然后去当一名警察，这很让人钦佩。”

“我家老头子说我是叛逆，他曾经给我安排好了我的人生，但是我就偏不干，然后就在高考完以后选择了警校。”

“从如此富有的家庭里面出来，然后能够在你这个年纪当上一个警察局的警探组长，你的成就非常了不起。”

“谢谢。”

服务员撤走了桌上的盘子，而雷狮和安迷修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其实我很抱歉我们这么久才能够正式的见面，雷狮，你非常了不起。”

雷狮对此微笑回应了安迷修父亲的赞扬，随后的饭后甜点也逐一送到了餐桌上，雷狮起身说去上厕所，留下安迷修和他爸妈继续聊天，一到厕所，他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卡米尔的电话。

“喂，大哥。”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给你颁发心理讲师执照的家伙蹦了。”

“......”

电话那头，卡米尔正在服装店选择短袖和长裤，一旁的埃米在柜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玩着小游戏。他听到自己大哥算是忍着怒气的声音，就猜到是关于晚饭的事情。

“所以这顿晚饭吃的很顺利么？”

“这他妈就是一顿见家长的晚饭，我他妈的。”

“怎么了，安哥他爸妈对你不满意？”

雷狮扯了扯勒得太紧的领带，叹了口气。

“不，他们简直就是模范父母，又热情，又好客，而且对我特别特别友好，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于我和安迷修交往特别满意。事情出乎意料的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步。”

“但是...？”

“这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卡米尔的手停了下来，他随便从柜台上拿走几件符合自己尺码的衣服，交给了售货员。

“我不知道，我很爱安迷修，可是我现在的心情完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艹，我他妈是怎么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回去吃饭去了。”

听着雷狮的低吼和最后无可奈何的声音，卡米尔感觉自己大哥的感情控制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